【锤基AU】穿普拉达的国王 二十一 完结章
那幢被称为金宫的巨型建筑几十年如一日地盘踞在曼哈顿岛与伊斯顿河的交际处,与河对岸的布鲁克林遥遥相望,像一个慵懒的美人,支肘倚在岸边,轻轻拨动着宽阔而波光粼粼的湖面。
一辆银色的科尼赛格在倒映着湖波的夜色中穿过这幢住宅长长的前门通道,停在正门半圆形的大理石阶梯前。
车门向上旋转打开,托尔和洛基从车的左右两侧各自迈下。
灯光从道路两侧的草丛中欹斜投映,点亮那排洁白而高耸的罗马立柱,它们如同剑柄,插入更高处的黑暗。
洛基自上而下地、冷静地打量着这幢建筑,绿眼睛在黑夜中融成墨色。
托尔关上车门,轻快地甩着钥匙走到洛基身边,用肩膀轻撞洛基:“走吧,爸爸和妈妈在等我们呢。”
洛基垂下眼帘,跟着托尔走进这幢大宅。
他们穿过灯盏、烛火、水晶壁挂交织的拱廊,走过宽敞的客厅,来到主餐厅。托尔的父母,那对在帝后一般的夫妇,已经早早地着正装坐在了餐桌边。奥丁端坐餐桌上位,芙丽嘉则坐在他右手边,穿着一身豆蔻绿蕾丝裙。
尽管托尔昨夜千万遍向洛基保证,今天的晚餐只是个普通的家庭聚餐,但洛基仍然固执地选择穿上正式的吸烟装礼服。现在看来,他的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洛基从没有天真到想象过一个素来以狠辣铁血出名的金融大亨会欣然接受家庭的新成员。他们必然会给他一个下马威。
而他不会畏惧。他将一往直前。
在场所有人中,着装最不正式、也最像去参加正常的家庭聚餐的人就是托尔。他懊恼又无奈地看了自己的父母一眼,用眼神无声地质问芙丽嘉为什么要摆出这种姿态,却换来芙丽嘉不赞同的轻微摇头。
芙丽嘉起身过来迎接他们,她从容地给了托尔一个拥抱,然后把自己的目光转向洛基,带着得体而恰到好处的微笑:“你好,洛基。”
“很高兴见到您,女士。”洛基向她回了个微笑,芙丽嘉则轻轻拥抱住他。
这种过分客气的礼节让洛基有些不适,他本已经准备好按照美国人的传统向她伸出手,来一个庸俗客套的握手礼。他颇感微妙地接受了这个友好的拥抱。
芙丽嘉身子微微往后退,用她与托尔相似的蓝色的眼睛看着洛基,牵起洛基的手:“不需要和我这么客气,孩子。来这边坐,餐点很快就会送来。”
洛基和托尔随她一起走向餐桌落座。洛基与托尔面对面坐在八人座的长方形中型餐桌两边,而芙丽嘉离开先前的座位,坐到与奥丁相对的那一头。
“您好,奥丁森先生。”洛基向奥丁打招呼。
奥丁点点头,反倒没有去理托尔,只是看向洛基,态度随和:“晚上好,你们从中央公园大道过来的路上交通状况怎么样?”
“还是一样堵,每天晚上都这样。”托尔抢着回答道,他口气熟稔得好像和自己的父亲从未有过什么隔阂。
奥丁没说话,也没去看托尔,当他不存在似的。托尔悻悻地缩回自己的座位,朝洛基眨眨眼睛。
洛基暗暗瞪了托尔一眼,继而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交通状况还算良好——相对于它平时的水准来说。”
“哦,”奥丁又问到,“原谅我的冒昧,孩子,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你来自英国,可否认识劳菲森爵士?”
洛基绿色的眼睛里浮现一抹异色。他抬起眉毛,不确定地看着奥丁:“——如果您说的是约顿海姆的劳菲森爵士的话,我想我确实认识。事实上,他正是我的父亲。”
奥丁呈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看看芙丽嘉,又看看洛基,上下端详着洛基:“你看,这真是太巧了,我和令尊年轻时曾在同一家公司共事。”
洛基相当惊讶、甚至于惊吓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与托尔交换眼神。托尔显然也相当震惊,他瞪着奥丁,徒劳地张了张嘴巴,想问奥丁是不是故意问起这个问题。他有什么意图?是想对洛基示好,还是在暗示其他什么?
洛基想得比托尔更多。
他在短暂惊讶的几秒钟里得出了一个肯定的推论。奥丁调查过他的背景。
这情有可原,理智的那一半的洛基能理解这个。谁都不会欣然接受一个即将融入自己家庭的陌生人,总该对他提防和好奇,更何况是坐拥亿万财产的奥丁森家族,他们要担心的事可就更多了。但感情上的洛基却全然忿恨,他虽自认清清白白没有任何污点,却同样厌恶别人窥视他的过去。那种窥探,就像是在剥开他的外衣检视他的身体,仿若附骨之蛆,令他毛骨悚然。
他知道该掩饰好自己对此的反感,甚至装出一无所知的天真惊喜的模样来,以松懈奥丁对他的防备。这是他必须忍耐的东西,是他能与托尔在一起的前提。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爱情如是。生活亦如是。
他咳嗽一声,压下胃里升腾起的呕吐欲,对奥丁道:“这是个惊喜和荣幸,先生,我回去后会向我的父亲告知此事。他近年来也常念起年轻时结交的朋友,总悔恨与他们失去联系。”
奥丁看上去对在餐桌上怀念往事不甚感兴趣,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给洛基也给自己留了一个余地。
晚餐很快就被佣人们端上来。金宫的厨师自然是业内顶尖的水平,从鲜嫩多汁的小牛排到精致花哨的餐后甜点,从鱼子酱培根菠萝卷到盐焗柠汁鲈鱼,无一不可口美味。
一顿饭吃得安静有序,只有托尔好几次摘埴索涂地想要让洛基和他的父母多聊几句,意图勾起一些能详细展开的话题。
他们在餐桌上聊了会儿政治和洛基的工作,奥丁并未对洛基所在的行业多加评判,比起每天在他手心里流动的天价金融股券,这个市值上亿美金的行业在奥丁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
相反的,芙丽嘉相当兴致勃勃地与洛基讨论了一些设计师和品牌的新作,在洛基向她承诺能让她提前预定艾丽·萨博的下季度定制礼服后,她显得更加满意洛基了。
晚餐结束后奥丁森夫妇提出在小会客厅共同观看家庭录像的建议——当然主要负责人还是芙丽嘉。这是个非常亲切和俗套的家庭“仪式”,但毫无疑问,他们都会假装对这个活动乐此不疲。
芙丽嘉挑选了托尔在东部马球友谊交流赛上的录像来播放。
“那个时候我才十五岁,”托尔磕磕绊绊地向洛基解释他在录像里面孔过分秀气的原因,“还没有开始长高。”
芙丽嘉也帮忙挽回儿子的颜面:“托尔那个时候是他们马球队里最出名的成员,他们甚至希望能让他参加国际比赛。”
洛基坐在托尔旁边的单人扶手椅上,很平静地向托尔露出笑容,伸手抚摸他的手背:“你的比赛很精彩,不用在意其他的。”
可是你的表情分明写着以后一定会用这个好好嘲笑我!托尔在心里怒吼。
他们还看了托尔十六岁生日时的录像,他拿到人生中的第一辆车,穿着度假沙滩裤,乱喊乱叫着扑上红色玛莎拉蒂的前盖,结果磕到自己的额头,在前盖上哀嚎着滚了一圈,差点滑落到地上。那可真是蠢极了。录像里还年轻的芙丽嘉和奥丁都在他身后不远处笑,而托尔请来参加他生日宴会的朋友们更是笑得无法无天。
托尔无奈又绝望地用手掌捂住了脸。这一定是芙丽嘉故意设计好的,让洛基对他失去兴趣的计划。
芙丽嘉几乎把托尔所有的童年黑历史给洛基放了一遍。托尔估计自己洛基心中已经没剩下多少光鲜的形象,只有无穷无尽的出丑和垮台。
等看完录像,时候已经不早,洛基有道别之意,而知道洛基还要去晚托班接芬里尔后,芙丽嘉也没有再作挽留,和奥丁一起送他们离开。
一家人在金宫门口相互告别,奥丁对托尔的态度也稍有缓和,他淡淡地对托尔道:“以后你可以多和洛基一起过来。”
“我会的,父亲。”托尔认真地回答,牵着洛基的手。
芙丽嘉似是动容,她又紧紧拥抱了托尔:“我的孩子,不要忘记,无论如何,这里永远会欢迎你们过来。”
洛基抿了抿唇,低声对她说一声“谢谢”。芙丽嘉转过头,怜爱而慈祥地看着洛基,把手搭在他肩头:“洛基,我同样感谢你的到来。感谢你把我儿子带回家。”
“不,托尔帮了我更多。”洛基犹豫着说。
芙丽嘉展开一个深奥的微笑,没再与他辩论。
他们驱车驶出金宫的花园前门时,洛基从后视镜里看去,芙丽嘉还站在台阶上挽着奥丁的手臂向他们挥手。
“你有一个好母亲。”在他们已经离开金宫很远后,洛基突然开口。
“是的,我爱她。”托尔很温情地说,他抓起洛基的手,“能被她爱着是一件幸福的事,试着接受这一切,好吗,洛基?”
洛基沉默许久,久到托尔的心脏几乎无力地停止跳动。他生怕洛基会说出一个“不”字,那么这几个月来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顷刻化为飞烟,他和他又回到起点。
终于,沉默的寂静被打破。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在尝试呢?”洛基这样反问,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托尔。
他刚才的沉默不是在思考拒绝,而是因为在思考要不要原谅托尔对他的无知。他已经为托尔做出很多忍耐和尝试,这些都不符合他原本的个性,要做这样的改变,就像一颗仙人掌自己拔去身上的硬刺。可托尔居然还敢向他问出这样的问题,这让他暗暗恼火。
一瞬间,托尔心中那片花田里的每一朵花都在他眼前绽放,缤纷绚烂,五彩斑斓。他的世界蓬勃地展现万千色彩,音符在他耳边跳跃,天地旋转。他紧紧握住洛基的手,仿佛洛基刚才说的话是一句相许的誓言。
他激动得甚至半天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俗气地重复那句被每个人都说烂的句子:“我爱你。”
“嗯哼。”洛基根本不在意地回答道。
“我是真的爱你,洛基。”托尔又说。
洛基从鼻腔里再挤出一声轻笑,“好了,我收到了。”
“我……”托尔对自己苍白的语言感到乏力,他使劲地想着传达自己胸中滚烫爱意的最好方式,突然灵光一现,打转方向盘,把车开往中央公园的方向。
他拉着洛基在贝壳形的露天表演场地下了车。台上正有一支乐队在表演,台下观众挤得很多,大多是晚饭后来散心的附近居民和从全球各地来体验纽约夜生活的游客。
洛基现在对他的这种突发奇想已经司空见惯,托尔总想给他一些无聊的惊喜。虽然无趣和老土,不过他觉得还不错。他好奇地问:“你又想干什么?”
托尔对他露齿一笑:“你先站在这里听听歌,我去办点事。”
“哦,”洛基见怪不怪地点头,“那你快点,晚托班就快要下课了。”
“很快!”托尔急忙往舞台的方向跑去。
洛基双手抱臂站在人群最外面,等着看托尔到底想搞什么花头。乐队演唱完一首摇滚歌曲,向观众道谢和致意,那些观众都很捧场地在下面尖叫欢呼,洛基看着这些人们,有些索然无味。
他向来不喜欢参与这种群体性活动。天性使然,他热衷远离人群,群体性的活动无法带给他更多喜悦。
台上音乐已经停止,乐队成员陆陆续续地离开舞台,引起观众阵阵失望的声音。洛基还试图用眼神四处搜寻托尔,却找不到对方的身影。
哦,不。
他找到了。
现在拿着话筒走上台的那个高大男人,不是托尔又是谁?
洛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皱起眉,悄悄退后几步,又离观众群远了一些。
“嗨,大家好,”托尔走到舞台中央,拿起话筒和下面的群众打招呼,“很抱歉占用大家欣赏音乐的几分钟时间,我不是来上台演唱任何一首歌曲的,而是要做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观众发出如山般的嘘声。
“嘿,伙计们,别这样,我刚掏了一千美金才上台这么几分钟!”托尔开玩笑道。
人们哄然笑开,洛基看着他们交头接耳地讨论这个高大个到底要干什么。
托尔清了清嗓子,低下声音,专注地望着洛基所在的方向,“事实上我也是刚做出这个决定,我完全没有任何把握,我现在紧张得手都在出汗。
“好像每个城市的公园都会有露天表演?你们知道吗,十三年前,我在伦敦,也是在这么大的公园里,也是在一个有乐队表演的地方,我爱上了一个男孩。”
下面的人们发出如山般的起哄声,甚至还有人吹起口哨。
托尔笑了笑:“但是我却浪费了那个大好的机会,我甚至连那个男孩的名字都没有问,就和他失去了联系。我和他错过了整整十三年,直到前几个月,因为一些小意外,我才重新遇见他。”
洛基轻蔑地嗤笑一声。他才不会相信托尔·奥丁森的鬼话,当初在肯辛顿花园里托尔可是活活在太阳底下中暑晕过去——没错,托尔这个愚蠢透顶的白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中暑晕了过去!如果那也叫一见钟情,天底下一见钟情的故事可就太不稀奇了。
“我感谢命运对我的青睐,能让我重新找到最初失去的东西。和他重逢后我才发现,我爱他是一件天生注定的事,不管怎么样我都没有办法逃脱这个宿命。十三年,十三年足够把两个人冲散得四处跌跌撞撞,但我们又这么神奇地相遇,又相爱了。人生总是有很多错误,但一定会有正确的时候。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我总觉得来不及。好像我们该有几千年的时光去共度似的。我怕这辈子来不及。
“虽然很仓促,但是,我还是想现在就问他,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托尔的目光落在洛基的脸上,他的眼睛在舞台灯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深邃又晶莹的蓝,好像凝结着地球上所有的秘密和深情,所有的爱意和温柔。
“洛基,你愿意嫁给我吗?”托尔朝洛基伸出手。
人群顺着他的视线分开一条道路,通往洛基的方向。洛基站在人们目光的汇聚处,脸上的震惊再也遮不住。
他能很好地掩饰自己对托尔父母的不耐,也能完美的装出彬彬有礼的模样,更能用冷漠和残酷武装自己的外壳,却无法在这个时候动用自己一分一毫的表演能力。他只能让自己的震惊和不可置信赤裸裸地贴在脸上,绿眼睛瞪得很大,红晕刹那间烧遍他的面孔。
他整个人都被火烧着似的发烫,一时被禁锢住,做不出任何反应。
托尔见他如此,叹了口气,握着话筒跳下台走向洛基,灯光师给面子地把灯光追着托尔的步伐照去。观众们自觉地分散开,给托尔让出道路。
托尔走到洛基面前,与洛基对视。
“你疯了吗?”洛基颤抖着问。
“没错,我爱你爱得发疯。”
“托尔·奥丁森——”
“嫁给我,洛基。”托尔凝视洛基发红的眼眶,单膝跪了下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
一个用草匆忙编的,再廉价不过的戒指。
观众们“噢……”地惊叹。他们还以为托尔会掏出一个巨型钻戒!
“我临时才决定求婚,还没有准备戒指。”托尔尴尬地解释,专注地盯着洛基的眼睛,希望能从那里面发现分毫痕迹。
洛基紧紧地抿着自己的薄唇,好像这样他就能止住自己眼眶继续发红的趋势。但这只能是无用功,他的眼睛都被水湿润了。好样的,托尔·奥丁森,确实给了他一个实打实的惊喜。
他从托尔指尖捏起那个脆弱的戒指,嘲讽道:“你以为,凭这个就能让我和你结婚?”
“洛基,原谅我……”托尔可怜兮兮地说,“我以后会补上更好的。”
洛基轻哼一声,泪水使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浑浊,鼻音很重:“2016年春夏新的流行趋势,藤编和草编的自然风配饰,不得不说,这一次你很好地把握了时尚的脉搏,我的助理先生。”
他把那个戒指带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看上去还不错。”
人群在屏息般的寂静后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和掌声,间或夹杂几道响亮的口哨声。人们鼓着掌围在这队未婚夫妇四周,热情地祝福他们。
托尔看上去感动得都快哭了,他站起身把洛基抱紧自己怀里,让对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听听他快到不正常的心跳声。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洛基……”托尔不停在洛基耳边重复着。
洛基含泪笑出声来。他扣着托尔的后脑勺,哑声说:“我也爱你,托尔。”
正像托尔所说的,人生总是处处充满错误,但它总会有正确的时候。他的人生并不一帆风顺,并不平坦笔直,他兜兜转转走过许多曲折的道路,长久地孤独跋涉过一个又一个险阻,脚下布满被荆棘刺伤的伤口。可那又怎么样呢?谁都不会拥有完美的人生,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面貌,你若跌倒不起,那就不会预见远方更美的风景。
我们应该相信,我们必须相信,生命会在黎明最深沉的黑暗后,把太阳的光芒照在你面前。
【END】